
入夏,曲曲巷管家院子里的繡球花熱熱鬧鬧地開放了。真的很好看,白、綠、紅、紫、藍,花朵又飽滿又圓碩,仿佛無數的手舉著繡球,隨時準備拋擲出去。
管家的院門也是虛掩的,誰想來看,推開門就可進去。院子很寬敞,栽種的幾乎都是繡球花,高株和矮生的錯雜為鄰。品種有本地的大雪球、大八仙花,也有來自日本的恩齊安多姆、奧塔克薩。來看花的街坊鄰居,總要豎起大拇指說:“花開得這樣好,管爺有好手段,也有好心境!”
管爺退休前是湘山公園的花木技師。他什么花都會侍弄,但最有體會和靈性的是侍弄繡球花。湘山公園的繡球花引得游客紛紛前來觀賞。報紙上有個新聞標題“誰擲繡球光色影,滿城爭說管鋤畦”最為讀者傳誦。管爺說:“過獎了,是我和同事們一起干的,怎么都算到我身上?將來退休了,我最想侍弄的還是繡球花。讓想看的人看個夠。”
果然如此。這個夏天,繡球花開得特別喜氣。管爺和妻子袁瑛正在給花澆水。天天來看花的是楊金,而且是華燈初上。楊金說:“管爺,袁嬸,吃過晚飯了?我爹讓我問你們好哩。”管爺說:“謝謝。你看中哪朵花?我們來給你剪下。”管爺夫婦很喜歡楊金,模樣文靜,學問也不錯,三十二歲就當上了環保研究所的副所長。楊家也住在曲曲巷。“今天我想求一朵粉紅色的繡球花。”楊金說。袁瑛說:“你應該是有女朋友了,好事呵。不能老當快樂的剩男,你爹媽都急得上火了哩。”楊金的臉熱得發燒,結結巴巴地說:“我……只是……一廂情愿……人家……還沒點頭。”管爺說:“袁瑛,你話多了。快去剪朵花來,別誤了孩子的大事。”“對、對、對!”袁瑛接話道。
楊金拿著一枝粉紅色的繡球花,興沖沖地走了。
管爺說:“你說楊金是剩男,我那在深圳工作的女兒比楊金還大一歲,不也是剩女?”
袁瑛長長地嘆了一口氣。
管爺說:“我退休后栽了一院子繡球花,當然是我多年的愛好,其實也有我的祈愿:哪個小伙子能給女兒拋個繡球,或者女兒也給看中的人拋個繡球。”“我……明白。”袁瑛應道。
一個星期天的早晨,才七點多鐘,一個個子高挑的姑娘推開管家的院門走了進來,然后又順手把門關上了。管爺剛給花澆完水,正坐在一個石鼓凳上歇息。
姑娘走到他面前說:“你是管伯伯吧?我叫徐嚴,是中學老師。我來看看你種的繡球花。”
“啊,歡迎。姑娘,你好像是第一次來?”
“可我聽楊金多次說起你。”
管爺馬上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,說:“楊金是我看著長大的,好角色啊,對人有禮貌,工作又發狠,你的眼光不俗。”
姑娘淺淺一笑,問:“他一連送了我三十次繡球花,都是從你這里求的?”
“我的花原本就不賣錢,供大家看,也免費相贈。”
“那是管伯伯的雅懷。楊金求花一次兩次說得過去,持久不斷地求花,做人就有毛病了。花店里不是沒有繡球花賣,他舍不得花錢;花是給大家看的,都像楊金這樣求花,花只能屢遭殺伐,悲何以堪!”
“姑娘,楊金求幾朵花,小事呀,不足掛齒。其實,你也不必這樣苛求他。”
“小處見心性、見格調。管伯伯,花是楊金求的,但我必須來表示謝意。再見!”
管爺還沒回過神來,徐嚴的背影已閃出院門外,她輕輕地關上院門。
在這一刻,管爺想起了女兒,只怕也是這樣的人物。太陽升高了,滿院子金屑亂飛。各種顏色的繡球花,抹上了一層金黃的光影,在等待著脫手而出的機緣。
管爺的眼里忽然有了淚水。
責編:周媛
來源:株洲高新區(天元區)融媒體中心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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